逸斛老艾酒

人生实苦,享乐为主

【飞云系】救赎02

插队高中毕业生🐟x下乡改造高知分子☁,小虐,历史细节莫细究。勿上升蒸煮,勿上升政/治。

>>>>>>02

罗云熙最初以为自己能扛下来。

最难的时候,在城里一次次反省检讨自我,白天开会接受完批评就去办公楼洗厕所,他不抬头,但他心里清楚每个路过身旁人恨不得都啐一泡口水赏他,以此来划清界限。他想过一走了之,甚至勘察了地方,就在卧室楼上的小阁楼,那个最高的房梁上,高度足够他蹬开椅子,脚尖再不沾地。

让他放弃、唾弃这样想法的是隔壁老师的去世。那晚街巷少有的宁静被一声凄厉的哀嚎打破,隔壁的老师走了,按着罗云熙给自己计划的方式走了。直面生死方觉生命渺小,搬来时看见的幸福一家四口,过了那晚只有一个母亲拉扯着两个半大的孩子。罗云熙想为自己勇敢一回,在知识分子的尊严和生命间徘徊抉择,又厌恶自己懦弱自私,置生命于卑微。

他依旧给西南老家写信报喜不报忧,只是愈发简短,连巷子口的母狗下了几个崽都要被拿出来凑凑篇幅。他更不敢亲自向大洋彼岸的朋友说明情况,只能用英文写好后寄回西南再由家人寄去美国。

后来下放到这个村里,他反倒是松了口气。消息闭塞是真,但村民们好奇的目光多少比城里的一双双鹰眼好受。

“就这样,然后你就来了。”罗云熙用筷子撑着额头,以为自己会痛苦委屈,其实没有,甚至开始麻木地认为也许这是自己所应得。

对面的刘露希已是梨花带雨,“早知如此,就算用绳子绑你也得留在美国。你怎么能去想。““寻死”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。不处人之所事,不知人之所难。她自知没有立场去谴责这样一个想方设法写信给她,劝她待在海外的人。

那天晚上是下乡这几个月来罗云熙第一次敞开了和人聊天,从每日要干什么活到一起留美的回忆,再到儿时打鸟窝逃课被抓的糗事,都拣来说道说道。这屋子里从未有过的人声彻夜未断,从夜色融到天明。

刘露希的到来无疑是罗云熙生活里漏光的罅隙,他贪婪地拥抱那一线的光,如涸辙之鱼入了水,求得短暂救赎。

 

这个年代,对刘露希这样的人,抄家这种事虽迟但到。

那天罗云熙照常出工。天转热,春意来,早上风吹过境,都没了北风刀割的疼,早上两人还说天气回暖也算好事一桩。

临近中午,罗云熙听见抄家的消息赶回来时,看见的是七八个带红袖章的人挤在院子里,早上晾衣绳上的衣服,现在混着黄泥,被人踩在地上。“走资派”、“汉奸”熟悉的词语不断冲击着罗云熙的鼓膜。。

羞恼、愤怒、不甘淹没了理智,罗云熙从路边捡起根长木条,大步走进院子,“还要砸什么,说,要砸老子家的先从老子身上过去。把这草棚子一起砸了,老子跟你们一起埋在下面。”大吼着冲开人群后,他才看见门口的情况。一个瘦高面生的年轻人舞着镰刀站在门口,努力拦住屋子里要冲出去拼命的小露。刘露希手里拿着菜刀,想扒开年轻人抓着门框的手,“我他妈又不是小姑娘,你起开,看看他们敢不敢抢。”

抄家的人没想到又来了个要拼命的男人,穿鞋的怕光脚的。不知谁喊道:“你们别狂,我们这就去告诉大队长,我们是造反有理!“群起呼应,嚷着“造反有理”去举报了。

“他妈的吓死我了。你谁啊?还不走。”刘露希把菜刀放回灶台,转过身来打量年轻人。这人没带着红袖章,但是和那群人一伙冲进来,难说不是其中一员。寸头,高鼻梁,杏眼。还挺俊,这小孩。

“我,我“陈飞宇来回看看这两口子一左一右围着自己,侧身让开半边门,”我刚来村里插队的,叫陈飞宇,就住在村里王叔家。“

罗云熙对村里来了什么人兴趣不大,侧身进屋洗脸,“镰刀会用吗,小孩?这就拿上了。”

“镰刀早晚会用的。我不是什么小孩,我高中毕业了。”他立刻把镰刀放在门边。

陈飞宇看见那个男人洗完脸转过身,皮肤晒得有点黑了,耳后没晒到的皮肤看得出之前的白净,眼睛偏长,眼下卧蚕明显。小伙子还不知道自己好奇的眼神挂在别人脸上,已经惹人不快了。

“回你王叔家吃饭吧。”罗云熙冷漠地下了逐客令,他不愿也不敢再招惹他人,旋即关上了门。

陈飞宇捂着被门撞的鼻子,后知后觉地明白,“敢情这两口子把我也当作红卫兵了。“识趣地离开。

 

饭桌上,陈飞宇只提起一句村尾有人抄了家,就被热情的大叔大婶“科普“了那对夫妻的八卦:一出高知夫妻相濡以沫的感人佳话。”那家是造孽,你才来也不知道这些,才和你掰扯掰扯。你要叫我一声叔,也就听我一句劝,别去和那两人来往,不干净的。“

“唔,怎么不干净了?“陈飞宇嚼着最后一口馍好奇地发问。

“不干净就身份不干净呗。你看看咱村里家家都穷得叮当响,谁会去抄家?就那女的,一来就两大箱子家伙什儿,不清不楚的,谁知道怎么弄来的。”大婶掰开馍馍蘸了酱递给陈飞宇,“不说那些晦气人的事儿。飞宇,来,多吃点好干活。“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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